天涯小貓

原作：北一戲劇作品社社員小惡魔
此為不幸未能公開的一齣戲，有興趣歡迎聯絡(?

註：唐代夜晚有門禁，長安到了晚上街仿與街仿間無法任意進出，宋代之後才有夜市


玄宗年間，有個備受皇上寵愛的狂放詩人，叫做李白。

中國領土遼闊，好友相聚能幾何？當然要好好把握，特別是彼此惺惺相惜的才子，自然是更加珍惜。
一聽到仰慕已久的孟浩然遊歷到此地，李白立刻準備好兩只酒杯，邀孟浩然共飲。

「孟兄，再來一杯！再來一杯！今夜咱們不醉不歸！」
李白不斷的在孟浩然的杯子裡添酒，殷勤的表達熱情。
「不了，今夜還有事，就先告辭了。」
孟浩然婉拒李白的好意，他是個典雅的人，跟豪邁的李白不同。
他必須離開，不然今天預定的事情無法完成。再說長安街坊間夜晚有門禁，早點離去比較妥當。
於是孟浩然迅速起身，沒注意到他身後的放浪詩人，眼中那抹小小的不捨。

「吾愛孟夫子，風流天下聞……」
爲什麼這麼快就回去了？孟兄，你不喜歡跟我在一起嗎？
孟浩然離開後，李白將自己給灌個爛醉，大聲朗誦自己特別寫給孟浩然的詩詞。
「醉月頻中聖，迷花不事君。高山安可仰，徒此挹清芬……」
你那高山似的品格，豈是常人所能仰及的？我是多麼愛戀著你，但也只能效法你那清高的操守……
李白趴在桌上，這是他第一次醉的如此徹底。
「孟……難道……我就只能這樣偷偷望著你嗎？」
啪！一個東西摔落到地上。
李白循聲望去，赫然發現孟浩然就站在那。


今天的天氣有點熱，孟浩然猛然想起自己的扇子還留在李白那裡。
他看看天色，估計還夠趕回去一趟……

於是他往回走。

回到李白的住所，孟浩然立刻就找到已經爛醉如泥的李白。
「紅顏棄軒冕，白首臥松雲……」
李白又在朗那首詩了，孟浩然並不以為意，他拿起自己的扇子，準備上路──
「孟……難道……我就只能這樣偷偷望著你嗎？」
扇子掉落到地上。


「孟兄？」
起幻覺了嗎？為什麼孟兄會出現在這裡？李白奮力爬起，試圖看的更清楚。
疑似幻影的孟浩然整個人僵在那，像木偶一樣，卻又有種莫名的真實感。
「孟兄，是你嗎？」
李白向前踉蹌了幾步，那個孟浩然臉上終於起了變化，並且悄悄往後退。
「你是回來看我的嗎？孟兄！」
李白激動的喊著，是夢也好，他早就不介意了。
但對方不顧形象的跑了。


這是怎麼回事？！孟浩然倚著牆大口喘氣。
李白喜歡他？可是他們都是男人……這麼說，李白是……
但是他不是啊！孟浩然頭痛的想著，自古以來情恨交纏本複雜，可是他從來沒想過這種事會發生在他身上……
「嘩啦啦啦……」
下雨了……孟浩然抬起頭，他隱隱約約覺得自己忘了什麼事情……
「……門禁。」
時間過了。

這個街坊，他除了李白外誰也不認識。
孟浩然皺起眉，現在雨下很大，露宿街頭根本就是找死的行為……
……李白他應該已經醉倒了吧？再說喝這麼多酒明天照理說會睡到很晚……
但萬一李白半夜醒來了怎麼辦？

滂沱雨勢中，孟浩然正在天人交戰。


頭好痛……看來昨晚真的喝太多了。
李白睜開眼，他又夢到孟兄了……但這回有點不太一樣。
以往，他都是夢見孟兄渾身赤裸的被他壓在身下，他忘情的吻著……
現在連夢中都不允許了嗎？為何孟兄你在夢中都要逃呢……？
李白悲傷的起身，突然他注意到自己身上還披著一條被子……
不光是被子，桌上還擺著一瓶解酒藥，地上躺著昨晚孟兄遺落的扇子。
「不是夢嘛……」
他拾起扇子，小心翼翼的收進懷裡。


「杜甫，你怎麼沒有邀孟兄過來啊？」
「有啊！」
李白翹著二郎腿，自從那晚事情發生後，他便與孟兄失去了連絡。
這代表孟兄確實聽到他的告白了吧？既然如此，就放手大膽去追！
於是李白邀了杜甫，又吩咐杜甫要約孟浩然過來……

噠……噠……
「孟兄？你怎麼來了！」
孟浩然才剛到，李白立刻就站起來打招呼，然後示意杜甫離開座位，將椅子搬來，先擦拭幾遍，再請孟浩然坐下。
「……」
孟浩然看向一臉哀怨跪在地上的杜甫，充滿同情。
「孟兄，請坐！」
「……謝謝。」
承受不住李白殷切期盼的目光，他撇開頭，嘆一口氣，乖乖坐下。
但是這舉動似乎鼓舞了李白，孟浩然注意到現在遞給他的酒杯是李白自己平常在用的。
「……」
他默默接過酒杯，禮貌性啜一口。
一旁的杜甫不斷發送哀怨光線，怪了……不過是一張椅子有必要耿耿於懷這麼久嗎？杜甫這個晚輩，印象中是個很沉穏的詩人才是。
孟浩然念頭一轉，不對，李白因為喜歡他所以寫了一首詩贈他，那杜甫寫了那麼多詩給李白……
彷彿是要印證孟浩然的想法，杜甫身旁竟升起了陣陣鬼火……

冷靜！冷靜！
孟浩然強壓著自己的理智線，現在的年輕人是怎麼回事啊！
年輕人……對，李白對他來說還只是個小孩而已，小孩子本來就是會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，不需要在意。
所以他那天晚上才會看不過去，幫他蓋被子，還準備好了解酒藥，又發現李白家裡實在好亂忍不住整理了一下……
「孟兄！你看這花，美的襲人啊！」
不可以看不可以看！小孩子就是你越理他他越愛玩，所以現在絕對不可以理會！
孟浩然試圖讓自己過濾掉耳邊的聲聲孟兄，就像李白完全無視後方的杜甫一樣……
「孟兄！」
見心上人沒反應，李白索性摘下一朵花，戴到對方頭上……
「孟兄，這花跟你還真搭呢！」
啪答──
有個名為理智線的東西，斷掉了。


到底該怎麼辦？孟浩然抱頭苦思。
昨天他實在受不了，將花打落到地上就匆匆離開了。
這對晚輩來說並不是什麼好示範，孟浩然嘆口氣，李白是個不可多得的才子，天卻造弄人的讓謫仙人愛上他這個男人……
「不行再這樣下去。」
孟浩然眼神轉為堅定，他想到一個狠心但絕對有效的方法──

不再回來。


孟兄……
「太白，你看今晚貴妃她多美？做一首詩如何？」
宮廷晚宴，特受皇上愛戴的李白自然也接到了邀請出席。
「是。」
他灌下一大口酒，半瞇著眼瞧著正在跳胡旋舞的楊貴妃。
貴妃確實漂亮，但是跟孟兄清新脫俗不同，她有的是一種健碩之美。
李白拿起筆，寫下他誠摯的讚美。

只是，李白心中還掛念著即將下揚州不知何時再見的愛人。


「故人入我夢，明我常相憶。唉……」
太白，我每天都思念著你，你知道嗎？
小小寒舍裡，杜甫站在書房中央，望著明月發呆。
他不認為太白知道，就像他的世界只剩下太白一樣，太白的眼中也只有孟浩然。
上次太白約他喝酒，雖明知太白另有所目的仍是讓他失眠了一整夜，心中存著一份期待。
但這就是現實，在孟浩然面前，他什麼也不是……

淚水滾下，他只是佇著。


「孟兄，你一定要想我喔！」
也許告訴李白他要離去已經是他最大的仁慈，孟浩然任憑李白抓著他的袖子不放想。
畢竟沒有結局的愛就是該儘早斬斷，他不斷告誡自己，千萬不要心軟。
「孟兄……你聽過一句叫什麼……攸啊嘞欸剖因買愛死(You are the apple in my eyes)嗎？從皇宮某個胡商裡聽來的。」
「沒有。」
「那句話的意思是，你是我眼中的摯愛。」
「我想應該也有人想跟你說這句話。」
孟浩然看一眼李白身後神情複雜的杜甫，抽開手，上船──

望著孟浩然漸行漸遠的背影，李白哀傷的朗著：
「故人西辭黃鶴樓，煙花三月下揚州。孤帆遠影碧空盡，惟見長江天際流……」
孟兄……你還會回來嗎？
孟兄……爲什麼才剛離別我就已經開始心痛了呢？
孟兄……

悲鳴滿腔，此時李白只覺一陣暈眩。

碰！

「太白！你沒事吧！」


自從得知孟兄要遠行的那天開始，他就分不清夢跟現實。
只知道，他不曾安穩過。

李白睜開眼，果然壓抑情感是種十分難受的舉動。
素來狂妄的他在送行時真正想做的，不光是再示愛一次，而是渴望，能夠抱住他朝思暮想的愛人，即使是一下子也好。
但他又怕，怕在他深愛的孟兄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……

「咦？」
李白坐直身子，他發現自己正處在一間窄小的屋子裡。
是誰救了他？他茫然。
噠……噠……噠……此時門外傳來了腳步聲。
「孟兄？」李白反射性的問。
腳步聲驟然停止，良久，才有一人推門而入。
「太白……你醒了？」
杜甫端著水盆，聲音聽起來不大自然，但是他低著頭，李白無法猜測出了什麼事情。
「你已經睡三天了。」
咚。盆子放在一旁的小木桌上。
「是嗎？謝了。」李白接過濕巾「你是怎麼找到我的？」
「我……一直都在。」

不經意的一句話，有時足以刺穿人心。

「咦？我怎麼沒發現？你站在很遠的地方嗎？」
「……是啊！很遠很遠……太白你再休息一下吧？我先出去了。」
杜甫抬起臉，一抹無奈的微笑。

「復憶襄陽孟浩然，清詩句句盡堪傳……」
屋外，杜甫朗著一首他曾寫給孟浩然的詩。
孟浩然是個他極度尊崇的長輩，同時也是他愛人所愛之人。
原本他想，就這樣待在太白身邊就好，可是這回，他才徹底意識到自己在太白眼中，真的是連個影子也不存在……

「啊……哈哈……」
那是充滿悲哀的笑聲。


「浩然，你聽說杜甫離開長安了嗎？」
孟浩然的好友，王維，前來拜訪時順口談到。
「聽過，大概是不想再待下去了吧。」
孟浩然回應，他爲杜甫這個晚輩感到惋惜。
「怎麼聽起來你好像知道什麼內幕消息呢？」
王維略感興趣的問。
「……只是推測而已。」
「喔。」
壓根不信，兩人互看一眼，微笑，各添一杯酒。

「對了，李白好像被流放了。」
「恩。」
「據說是因為某次有心事喝的爛醉，做的詩得罪了貴妃呢……」
「喔。」
「浩然，你的反應比平常還冷淡。」
「……我又能說什麼？」
「確實是沒什麼可說。」

畢竟愛情有時不是你情我願，孟浩然也是很無奈。